注:本文作者系新英体育现场团驻西布朗记者何非,文章出自新英体育网驻英记者专栏

足球流氓也许是足球在球迷阵营里最极端、激烈、个性张扬又不计后果的部分,尽管这项来源自工人阶级又生长于工人阶级的运动,从不以温文尔雅或深沉知性著称。随着时代的进步,足球的商业化对足球形象的要求逐渐提高,对社区发展的建设也得到了正视。市民希望年轻人能够得到正确的引导。随着大量慈善活动和广告商形象打造的需求,球迷和媒体对足球明星的要求变得越来越苛刻。

然而足球场上永远不缺乏个性张扬,叛逆而恣意的灵魂。足球的包容性让他们在绿茵场上绽放着最独一无二的自我。他们中的不少人,职业生涯被放纵的个人生活风格所影响,甚至损耗。

ITV在2015年推出的三集纪录片《足坛战犊》(The Football Mavericks),带领人们从听着披头士乐队摇滚乐曲的六七十年代开始,盘点了英格兰足球史上最为特立独行,桀骜不驯的球员。                                              

图1. 乔治贝斯特

纪录片从乔治贝斯特开始,谈到斯坦·鲍尔斯,谈到布莱恩·克拉夫,从加斯科因谈到坎通纳。接着把目光放到现代足球,讲述了关于伊布拉希莫维奇和巴洛特利的足球故事。他们都是在球场上实力过人的优秀球员,人们却总在讨论别的,关于他们不受控制的生活风格或是过分张扬的个性。纪录片的开端发生在几乎被现代足球遗忘的六七十年代,也是摇滚乐风靡一时,人们向往叛逆灵魂的时代。

1994年,传记作家Rob Steen出版了关于六七十年代的球员传记作品:《战犊:喇叭裤时代的英格兰足球》。回忆了七位六七十年代的英格兰足球运动员,他们的风格与摇滚乐一脉相承:不受控制,生活混乱,却在足球场上风生水起。这七位叛逆、风骚、自由的球员分别是切尔西的彼得·奥斯古德和阿兰·哈德森、阿森纳的查理·乔治、女王公园巡游者的斯坦·鲍尔斯、莱斯特城队的弗兰克·沃辛顿、曼彻斯特城队的罗德尼·马什和谢菲尔德联队的托尼·科里。

图2. 战犊七杰

纪录片的开头Rob Steen说:“他们比那些流行明星影响力更大,因为渴望着他们的不是小女孩,而是父母们。父亲们向往着他们。球员们在做他们渴望的事:在场上盘带,享受整晚美好生活,第二天出门继续踢球。”

纪录片的第一集,讲的正是六七十年代的故事,关于永远不该被遗忘的,属于英格兰足球玫瑰传奇的骄傲灵魂。

六十年代,喇叭裤和摇滚乐在英格兰的土地上流行,年轻人变得叛逆而放纵。来自北爱尔兰的曼联球员乔治·贝斯特以精湛的球技和随性的私生活成为了人们的话题。跑车、美女、音乐、夜店、酒精……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在乎人们希望他成为怎么样的人。女性热爱他、追随他。他的桀骜不驯为他带来了众多追随者。

“所有球员,都想像乔治贝斯特一样。”

罗德尼·马什表示:“ 大家都觉得‘如果乔治贝斯特能这么做,我们都能这么做。’正因如此,特立独行的年轻球员数量激增。”

图3. 奥斯古德和哈德森

在切尔西,两位年轻的天才球员横空出世。

如果你前往斯坦福桥,会被正门前彼得·奥斯古德的塑像吸引目光。这位曾为切尔西出场289次并射入105球的蓝军传奇,被切尔西球迷尊称为“斯坦福桥之王”。

当彼得奥斯古德的球技日益风骚,他的个人魅力也与日俱增。队友阿兰·博切纳尔回忆起好莱坞女演员拉奎尔·韦尔奇到更衣室与球员见面的场景:“她与每个球员花三秒钟打招呼,之后她转向Ossie [1]。理查德·阿滕伯勒爵士[2]向她介绍:‘这是斯坦福桥之王’。她握着他的手说:‘啊,你好彼得。’大概十秒钟,又像是经历了一生。接着爵士把她推向我,说‘这是阿兰·博切纳尔。’她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就走向了下一位球员。”

图4. 韦尔奇与奥斯古德见面

阿兰·哈德森是六七十年代切尔西的另一位代表人物,他以精湛的运球技巧著称。

 “老雷”哈里·雷德克纳普将哈德森的球技奉为经典:“他是个天才,会在角球区附近打转,用身体的假动作骗过后防球员(drop the shoulder),等他们上前防守他会向另一边行动,给自己留下整整十码的空间。”在人们眼中,他像是名经验丰富的年长球员,被装进了年轻的驱壳里。

但谁都知道哈德森那个公开的癖好:酒精。他甚至会在赛前喝酒。当他回忆起一场对阵水晶宫的比赛,认定自己是场上最醉醺醺的人。

切尔西教练撒克逊并不欣赏他们毫无忌讳的生活态度,最终导致了两人的离队。国家队的情况则更为严峻,英格兰功勋主帅拉姆塞爵士从未把他俩当成阵容的一部分。当哈德森拒绝为U23出战,他被禁止加入国家队,禁赛期长达三年。拉姆塞爵士宁可在世界杯预选赛上使用没有创造力的英式传统硬派中场,打沉闷的比赛,也不愿让哈德森进入国家队。球队的表现总是差强人意。

图5. 罗德尼·马什

在沃辛顿眼里,最好的Mavericks,是罗德尼·马什。

罗德尼·马什曾是名QPR球员,随后加盟曼城。他有着让许多球员嫉妒的盘带技巧,老雷表示很难从他脚下抢过球权。

马什用“不可预测”来形容自己的表现:“有时候我表现不错,有时候很糟糕,有时候甚至漫不经心。但一旦我状态正好,没人能防住我。”他热爱比赛,热爱足球,热爱人群,热爱被欢呼和尖叫包围。

他在缅因路的征程算不上太顺利。加盟前曼城处在争夺冠军的位置,领先四分,最终却与奖杯擦肩而过。马什表示:“那是我的错。我非常自大,只想自己拿球,而不是成为球队的一部分。他们只能用我的方式踢球。我们踢过些不错的比赛,但我改变了球队的平衡,打乱了球队的节奏。”

他在俱乐部的出色表现吸引了国家队的注意,之后的进程却不尽如人意。

马什表示自己一直没有准备好加入国家队,国家队也一直不需要他。他说:“甭管你是否相信。我不想为拉姆塞爵士踢球。我到国家队的第一天,他走向我,对我说,‘你知道杰夫·赫斯特[3]是怎么踢球的吗?我希望你像他一样踢。’我开始想‘我在这做什么?’从第一天开始,他就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马什从未在国家队踢上自己喜欢的位置。

图6. 查理·乔治

另一位先锋人物是阿森纳的查理·乔治,曾为阿森纳赢下1971年足总杯决赛的他以高举双臂躺下的庆祝姿势为阿森纳球迷铭记。前枪手后卫李·迪克逊说:“那是个伟大的时刻,无法被复刻。当我来到阿森纳,查理的名字仍然响亮。”

查理乔治的国家队境况同样不太理想。所有的Mavericks都有着糟糕的国家队出场纪录。科里最多,出场十七次,历时八个赛季。马什出场9次,沃辛顿8场,鲍尔斯在三个国家队主帅手下出场过5次,奥斯古德4次,哈德森两场。乔治只为国家队踢过一场比赛,甚至没能踢满全场,只有短短一个小时。

“当我还在德比郡的时候。”乔治表示,“汤米·多彻蒂[4]把我喊到办公室,说罗恩·格林伍德[5]想让我为国家队B队效力。”而我回答:‘你给格林伍德打电话,告诉他“查理”里的C表达着高级(class),我他妈才不去B队。’他当场给足总打了电话,把原话告诉了他们。回想起来,也许我当时说错了话。如果我能闭上嘴,谁知道会变成怎么样。但你没法改变自己。”

图7. 托尼·科里

谢菲尔德联队的托尼·科里是《战犊:喇叭裤时代的英格兰足球》的封面人物。在书的封面他撅起嘴唇,试图亲吻他的前队友,已经效力于莱斯特城,正在场上与他争夺胜利的阿兰·博切纳尔。当他们在冲撞中倒地,博切纳尔对他的老朋友说:“给我个吻吧。”科里翘起了嘴唇。这张照片被周日镜报拍下并被德国同性恋杂志刊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它赢得了1974年欧洲最佳体育摄影作品。至今仍被球迷铭记。

图8. 托里科里和博切纳尔之吻

图9:斯坦·鲍尔斯

随着马什加盟曼城,女王公园巡游者找到了代替他的另一位摇滚英雄:斯坦鲍尔斯。女王公园巡游者从不畏惧使用个性球员。

著名伦敦乐队The Libertines的成员皮特·多赫提是女王公园巡游者球迷,他的偶像正是风骚一时的斯坦鲍尔斯。这位近乎声名狼藉却又深受球迷喜爱的球员,在为女王公园巡游者效力的305场比赛中攻入97球。年轻帅气的鲍尔斯受到了摇滚青年们的追捧。而他凭借长距离远射打中桑德兰足总奖杯的事迹,总被人津津乐道。

与其同时他带着另一种危险气质:热爱赌博。他选择在球场上奔跑而非沉迷赌场的唯一原因,就是球员的工资更高。哈里·雷德科纳普说:“他会在两点四十五分看比赛,然后在赛前十分钟冲进更衣室。如果斯坦能像避开对方球员一样避开赌博店,他会比现在成功一百万倍。”

图10. 斯坦·鲍尔斯

关于斯坦鲍尔斯有数不清的趣事。BBC出版的足球刊物《每日足球杂志》里曾记载过斯坦鲍尔斯谎称自己要退役,接受记者专访,拿了采访费用,却在新闻刊登前重新登场的故事。

图11. 弗兰克·沃辛顿

穿着最时髦,生活最丰富多彩的也许是莱斯特城的沃辛顿。他总是蓄着小胡子,穿着宽檐牛仔靴、紧身牛仔裤、“猫王”T恤和有着玫瑰图案的黑色天鹅绒夹克。

在赛场上的沃辛顿总能骗过对方防线射入绝妙进球。他是英国足球的传奇前锋,在出场的757场英格兰联赛中,他一共射入234球。

加里·莱因克尔说:“我还记得每周前往菲尔伯特街看他踢球。他是个有着神圣左脚的天才足球运动员。技巧卓越,像魔法一样。那正是我热爱的。”

他在场上场下都有过好时光。他总能吸引到女性的目光,而他也从不拒绝她们的热爱。

沃辛顿为国家队出场8次,射入两粒进球。他认为自己的生活风格和工作态度是他没法获得更多国家队表现机会的原因。他说:“训练和赛事结束之后,我总有别的事要做。雷维[6]不喜欢我的心态。”

《战犊:喇叭裤时代的英格兰足球》是本非常考验知识储备量的传记,对任何缺乏英国生活经历的外国人,甚至对年轻的英国本地人而言,都有些艰涩。ITV的纪录片无疑更能让现代观众更为直接地了解足球在几十年前随性灿烂的模样。他们用七十年代,最真实、最自我、最富有英格兰本土精神、最卑劣却也是最可爱的态度,书写着英格兰本土足球史上最富有韵律的篇章。

1973年10月17号,世界杯预选赛上,英格兰对阵波兰,他们急需一场胜利。而波兰门将托马谢夫斯基表现神勇,多次扑出关键球。最终英格兰1-1战平波兰,无缘世界杯决赛圈。拉姆塞爵士和博比摩尔的光芒褪去,世界杯冠军阵容的黄金时代正式宣告终结。

1975年,新任国家队教练雷维给了哈德森证明自己的机会,结束禁赛的哈德森进入国家队,在对阵1974年世界杯冠军西德队的友谊赛中,哈德森表现令人惊叹。英格兰国家队战胜了对手。

七十年代的英格兰国家队陷入低谷,而那些在俱乐部披荆斩棘的年轻Mavericks总被国家队忽视。彼得奥斯古德是联盟最优秀的前锋之一,他的能力却从未得到国家队认可。责任也许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放纵的生活风格影响了主帅的选择。但这么多年来人们总在反思,如果当年,拉姆塞爵士或者雷维没有选择忽视他们,七十年代的英格兰国家队是否能取得更好的成绩。人们总在想如果欧冠教练布莱恩·克劳夫执教国家队,这群年轻人的命运会不会有所改变。克劳夫自己就是个特立独行的人。

这一切,在今天看起来,都已经于事无补,甚至不再重要了。也正因如此,纪录片的第一集,伴随着忧伤的韵律。看着那些盘带和进球,你会突然意识到在许多年之前,英格兰足球曾经如此美好。

图12. 阿兰·哈德森

他们在俱乐部披荆斩棘,却在国家队郁郁不得志。他们不受控制,同时也不愿意被控制。人们总会觉得遗憾,因为他们没法帮助英格兰国家队走的更远。但他们的人生精彩而有趣。六七十年代是英国足球最奔放洒脱的年代,没有受到政治的过度干预,属于人民和土地。

他们是Mavericks,属于英格兰足球,恣意青春,在许多年之前。

Hudson, Currie and Worthington liked a tipple, Bowles a flutter. George was the yobbo who scrapped with photographers and threw V-signs at spectators. Osgood fell in love once a week with women bearing scant resemblance to his spouse. Marsh was a swank. – ‘The Mavericks: English Football When Flair Wore Flares’, Rob Steen.

“哈德森、科里和沃辛顿贪杯。鲍尔斯滥赌。乔治性格粗野,与摄影师起冲突,冲观众比侮辱性手势。奥斯古德每周爱上不同的女人。马什是个自大狂。”——《战犊:喇叭裤时代的英格兰足球》Rob Steen.

备注:

[1] ‘Ossie’,奥斯古德的昵称。

[2] 理查德·阿滕伯勒爵士,英国著名演员、导演。切尔西支持者,俱乐部终身名誉主席。

[3]杰夫·赫斯特,1966年英格兰世界杯夺冠阵容主力前锋。在世界杯决赛中上演帽子戏法,也是世界杯历史上唯一在决赛上演帽子戏法的球员。

[4]汤米·多彻蒂,传奇教练,曾执教切尔西、阿斯顿维拉、曼联等球队。时任德比郡主帅。

[5]罗恩·格林伍德,著名教练,曾于西汉姆培育出英格兰夺冠班底。1977年至1982年担任英格兰主帅。

[6]多恩·雷维,著名教练,时任英格兰国家队主帅。